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散文:行走于传统与现实中的灵魂

上传时间:2011-03-01  浏览量:3488

    文化馆有两大胡子——梅大胡子和葛大胡子。梅大胡子叫梅军,葛大胡子叫葛敏。大胡子者,劳骚也,这是当地人的传统称呼,中性词。如曹孟德可以称佬骚,关云长亦可以称佬骚,马克思、恩格思可以称佬骚,列宁除外。好在列宁荒顶。在江南小城,佬骚和荒顶,是人们对阳刚男人肯定也是中国人心目中智慧形象的一种表现。你看看人家老曹、老关、老马、老恩、老列哪个不是有强大影响力的人物。他们的智慧可以时空,为人类的文明史提供养料,转变历史进程的方向。
    葛敏是个艺术家。除了劳骚,他的头发蓄得很长,一看就显得“潮”。现如今潮人不多,因此,人家只要见一面,就会留下深刻印象。就连狗见了,也会常常做梦。老葛体态魁梧,常下乡采风,每当走及村庄,都会引发狗族骚乱。始是一狗狂吠,接着,二只、三只......全村的狗争先恐后开始发飙,龇牙咧嘴,先发制人,想用先军思想、吓阻战术护住地盘,建设强盛大国。老葛顾自前行,懒得理睬。若狗不知死活,凶巴巴继续纠缠、挑衅,进一步退三步,使耳朵不得安生,老葛就会双手撑地,发一声呐喊。众狗一见慌不择路,夹尾逃窜。原来,老葛的形象过于威武,狗们以为是狮子来袭,便顾自逃命,集体噤声。
    狗怕老葛是出了名的。有一次老葛把一条狗唬得一路撒尿,从村东奔之村西,立住后还惊魂未定,双腿打摆,哆嗦不已,嘴里“呜、呜”的,表示臣服。“狮面人身”的老葛在乡村招摇,成了狗家族的心病。当然,唬狗并非老葛强项。老葛是画家、摄影家,主攻油画、人物摄影、兼做广告、舞台背景设计等。油画题材主要有石子路、稻杆蓬、田园、古民居等乡土系列,我称之为“草根斋人”。
    草根斋人葛敏对乡土文化的热爱是深入骨髓的。一方家山,一片故水,一条乡路,一座古宅,乃至于一扇石窗,一口古井,一孔拱桥,都会使他双目放光,眼睛射出七彩的颜色,像一位饿了七日八夜的人,忽然看见可口的食物,便自然而然地失态了。那种源于血脉相承的热爱,是长期受传统文化浸润的结果。
    老葛用颜色来表述天地间的大美。山乡古朴的家园、宁静的田野、港汊芦丛中的小舟、牧归的老人、异乡的少女.....既透出校园歌曲般清纯与美丽,又透出土地般的凝重与厚实。那种褪去浮躁的心灵,是经年静悟与累积的结果,聚沙成塔,积水成河 。
    老葛是个虔诚的表述者,总是不断表述着内心温暖而有个性的颜色,表述着一片土地的安详与宁静,表述着一片土地过去的记忆,表述着消逝与新生之间那段需要心痛的珍惜 ,表述着心中难以割舍的情怀 ......《春梦》、《夏艳》《秋韵》、《大地》等系列作品袒露的大地艺术,给人以回归自然的震撼力。以时序变化为主线,以黄、绿、灰等大色块为主基调,浓墨重彩地描述了一幅幅山乡美景图,农耕文明铺展的美丽,恍如世外桃源。
    然而,这片土地承载着葛敏太多的心灵重负,他像一位深谙农事的耕耘者,在赋予他生命和灵感的土地上,踽踽前行 。这是他向往和流连的土地。《村口》、《老家》、《静静的古巷》、《远去的岁月》等反映乡村民居的系列作品,所折射出的厚重的历史沧桑感,在体现美、礼赞美的同时,更多的是作者主动承担的那份责任 。人类在创造美、创造幸福、创造家园的同时,另一些美、另一些幸福、另一些家园却正逐渐远离我们的视线,走向消亡。画家葛敏寻找的是人类共同的心灵家园,将内心的萌动,寄托于真实的具像,向人们传递先民的智慧、追求、向往......这种情愫在《远去的岁月》中表现得犹为强烈。一条典型的浙东三门湾乡村古巷 ,石路、灰墙、黑瓦、斗檐、石花窗、隐约的远山,斑驳的岁月仿佛瞬间凝固,悠长悠长的村巷,在心灵中永恒定格。
    葛敏是个行者,他的灵魂渴望漂泊。当他行走于异乡的土地,所有的疲惫、孤独、痛苦、迷茫......随风而散。葛敏在深圳十年,北京两年,遍游天南地北、白山黑水,拍摄了大量的作品,并逐渐形成了自己的风格——山水人物系列。北京金山岭古长城拍摄的经历,在他的心中留下了刻骨铭心的印象:天寒地冻,群山苍凉而美丽,哈出的热气在胡须间凝成白霜。大风呼啸,长城飞沙弥漫,寂寥的旷野,静得仿佛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。葛敏紧紧地护着相机的镜头,看着残破的城墙、箭垛,眼前浮现出金戈铁马的呐喊、撞击、厮杀......如今硝烟散尽,但中华民族百折不饶的灵魂,像每一块长城砖,历经千年,巍然耸立。组照《民族魂》由此诞生。
    在历史的炼狱中,葛敏的灵魂得到了洗礼、升华,。但他却将更多的触须伸向草根阶层,捕捉众生瞬间的永恒。每年,葛敏都要深入四川阿坝州凉山彝族地区采风。山势陡峭,汽车在山间盘绕,处处险象环生,一路过去,他的心始终吊着。许多人闭着眼睛,静气闭息,脑海中或多或少掠过关于对生命的思索。没有亲身经历,不知蜀道之艰难。因此,每年只有在大雪封山之前才能进入。
    凉山,路险,寒气重,紫外线猛,民风纯朴。人们的脸上都挂着两坨美丽的高原红,缠着头巾,披着“査尔瓦”像古代的侠客。
    天空蓝得晃眼,大地美得醉人,村寨朴素得感动。
    提起凉山,提起彝族乡民,葛敏总是眉飞色舞,话题颇健。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:“真不想回来。”葛敏是性情中人,率真而带有几分童性。这一点对搞艺术创作的人来说,无疑是大有裨益的。他的肖像作品没有任何刻意的装饰,流露着人的自然本性。或饱经沧桑、或充满童趣、或心怀慈爱......独立特行。组照《彝乡人物》被国内最有影响力的刊物《人民文学》选用。
    行万里路,读万卷书。在凉山,老葛有幸遇到了一场彝民婚礼。当地习俗,少男少女一般十五、六岁就要成婚,新郎、新娘还一脸稚气。婚后三天,女孩仍回娘家,直至男孩十八周岁方可圆房。婚礼简朴而隆重,男方杀一头猪,备几箱啤酒,宴请客人。派几位身强力壮的年轻人,将新娘背回家。闹婚是必须的,多在新娘到新郎家路边的山坡上。年轻人尽闹事之能耐,开心折腾女方伴娘,尽兴方罢。就这样,东园桃树西园李,如今移向一处栽。花季、雨季的少男少女心中就此多了一份挂念、一份责任。
    在异域他乡,老葛对生活生命的思考伴随着他的旅程。作品中的人物对象也更有针对性,艰难中透出乐观、豁达。阿婆、阿爷脸上岁月的刻痕,仿佛一本厚重的史书;孩子的眼睛充满向往和渴望。幸福是内心的富有,是灵魂的土壤上蓬勃生长的庄稼,那怕是一片青稞,一垄土豆,几棵迎阳生长的向日葵,都会使人喜悦无比,外表粗犷的,内心细致的葛敏像一位哲人,用思想捕捉天地间的大美、人世间的大爱。
    回到故乡的老葛,一段时间总开着写有“米亚罗摄影工作室”字样的面包车,在小城穿梭。米亚罗是川西高原的一个地名,意为吉祥、美丽。每到假日,总会约三五同道野游,一边开车,一边哼着不是流行歌曲的歌曲,含糊不清,一副自我陶醉的样子。唉!又有一群可怜的狗要做噩梦了,真是造孽。
    三门石窗,是世界艺术石窗的鼻祖,始于宋,兴于元,鼎盛于明、清,在江南广泛流传。具有极高的历史价值、文化价值、艺术价值和民俗学价值,人选浙江省非物质文化遗产。随着古民居的颓败、消失,三门石窗前景堪忧。为保护这一民族奇葩,葛敏受文化部门的委托,跋山涉水,行走于山乡古村,收集石窗实物、拍摄石窗图片,抢救性保护石窗文化。
    长年在野外奔走,葛敏脸色黝黑,圈内人士都称其为西藏人。他笑笑,不置可否。葛敏笑起来有几分可爱,不知道他哭的时候是什么样子。真想让他大哭一场,偏偏这厮整日笑呵呵的。借用一个贫乏的词:真不给力。既然如此,就让这厮乐罢、乐罢、乐罢,一直乐掉大牙,大不了麻烦李祥、中东这帮镶牙老司。到那时,嘿嘿,不怕你嘴不咧几下。